御墨堂

今天是 8/1 原住民日，恰好我的新書連載準備啟動，很高興可以在這個時間點把《流沙曲》呈現在大家面前！

這本書醞釀滿久的，首發與官宣是放 噗浪 跟 臉書粉專(求按讚) ，小說內文連載會放在 痞客幫、POPO、在水裡寫字。所有連結都會一併整理附上，若大家有習慣的看小說平台，很歡迎前去食用喲 (比心)

小說簡介的部分請容我明天補上，今天就先直上正菜連載吧

# 0001_秘密

　　大夏天，知了在樹上吵個不停。再高的溫度也蒸不乾汗水泅得滴水的衣服，小閣樓角落裡的大同工業扇呼呼地吹得冒火星，卻驅散不了陽光炙烤出的燥熱。

 

　　可即便這樣，少年依舊蜷縮在小窗透下的金色光線中，動也不動。
 

　　「哎？這兒怎麼多了個囝仔？」一隻胖胖的麻雀歪著腦袋，停在半開的窗戶邊，綠豆大的眼睛好奇地打量地板上的少年。
 

　　「老李家的孩子，爹媽不要了，扔回來給老人唄。」旁邊撲棱地停下一隻老綠繡眼，語氣老沉又拖著調子，平添上幾分囉嗦，「城娃娃改當村娃娃，哪裡受得了咧……」
 

　　砰的一聲，地上的少年終於忍不住彈起來，拍開窗似笑非笑地說，「我才不是沒人要的孩子。」

　　流沙有一雙琥珀色的眼，特別淺。只要和他對看，就會不自覺深陷其中，甚至有種靈魂被吸出的感覺。聽說這既不像父親、也不像母親，反而像流沙的曾祖母──那是位村裡的傳奇人物，是個舉世罕見的大美人兒。

 

　　但可惜，這人在李家卻是個禁忌話題。

 

　　「啾啾！你、你聽得懂咱們的話？」胖麻雀沒想到說個八卦竟然被正主抓個現行犯，差點兒沒從窗台滾下去，急得發出一連串啾啾聲。

 

　　老綠繡眼在旁邊笑他少見多怪，還往前蹦兩跳，乾脆鑽過窗戶的縫隙來到流沙身邊，看著表情不善的少年，拍拍翅膀，「你跟你曾祖母可真像，不過你的膽子倒是跟李家人一樣小的可憐。」

　　剛被爸媽遺棄，又被趕回鄉下跟個脾氣怪異的老頭子住，如今又忽然發現自己可以聽懂動物的話，甚至是與其交談──
 

　　如此龐大的祕密與壓力交織，任誰又能不感到慌張與憤恨呢？
 

　　他還以為自己有病呢！

 

　　「我才不是沒人要的孩子。」流沙看著兩隻鳥，眼眸瞇起，再次強調，「我一點也不可憐。」

 

　　「是我不要他們了。」

#0002_眼睛

　　聽到流沙這麼說，老綠繡眼拍拍翅膀，狠狠地給他的鼻間搧了一下，「屁孩一個！前輩說話，不許頂嘴！」

 

　　煙綠與灰色相間、帶著陽光氣息的翅膀撲在鼻尖，讓人發癢。黑豆眼狠狠瞪了流沙一眼，鐵黑色的鳥喙用力啄下去！

 

　　「嘶！」流沙吃痛，那鉗子一樣的鳥嘴掐上鼻尖嫩肉又準又疼，氣得他往前一傾便要抓鳥，「該死的老東西！」

 

　　也不知道罵得究竟是哪個？

 

　　可惜，老綠繡眼既然要給他個教訓，又怎麼可能會讓他得手？甚至還偷個空隙，再給流沙一個爪子！

 

　　「唧！不可以欺負阿綠爺爺！」這兩個動作太快，打過幾回合胖麻雀才反應過來，急忙地撲上前，在流沙腿上卟地留下坨鳥糞，忿忿不平地尖聲說，「要不是看你一臉喪氣！誰要理你？」

 

　　流沙頓時睜大眼睛。

　　金色的陽光傾瀉而下，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一下子如同上等蜂蜜般，流動著濃稠逼人的色澤。深色的瞳仁收起，像是豹子散發出逼仄的氣息，磨著牙厲聲地說。

 

　　「那就不要管我！」

 

　　兩隻小鳥倏地定格在半空中，彷彿被人施了魔法一樣。胖麻雀呲溜地滾落地上，雙腳呆呆朝天動也不敢動；而老綠繡眼則是全身毛翎張開，強忍著不適，抱窩在地上，姿態僵硬。

　　當年他因為無法飛行而偷了那位姑娘的小米，也正是被這雙豹子似的眼睛給嚇昏過去。不過最後收獲的不是烤小鳥的結局，倒是鳥生從此走上巔峰，成為六和村最幸福的崽。

 

　　如同金黃小米的色澤，當陽光映照在美麗姑娘蕩開的笑眼中，濃豔的絢麗終將成為祖靈頸間的美麗寶石，隨著那雙纖纖素手的撫慰，寄予無限希望與勇氣。

 

　　若不是那個男人……

#0003_阿公

　　察覺兩鳥反應有異，作為向來貓嫌狗厭的流沙，還以為是自己又「讓」鳥不適──於是緊抿著唇，一言不發，傾身向前準備將他們給移出去。

 

　　「下來吃飯。」冷漠的煙嗓，在大熱天有著別樣的降溫效果。

 

　　不過也就只喊一聲，隨後拖鞋啪嗒啪嗒地遠離。兩隻鳥頓時緊張地從地上翻起，都不用流沙托，就撲棱著翅膀、爭先恐後地從這幢房子逃離，好像背後有洪水猛獸般。

 

　　看到這個情況，流沙只是深吸口氣，默默地撐著膝蓋站起來，朝低矮陡峭的木質小梯走去。超過百年的梯子隨著他的攀扶虛晃，聽說這是由楠木削製而成，帶著點粗獷的味道。但細節處打磨得很仔細，落在手掌的觸感相當溫潤──應該是有人無數次撫摸包漿而成的結果。

　　跟閣樓的材質一樣，處處都透露著與周圍建築，甚至是樓下格格不入的味道。濃厚的木頭感散發著森林的氣息，彷彿隨時有人會張開溫暖的雙臂，將流沙給擁入懷中。

 

　　「阿公。」流沙對兩鳥有多理直氣壯，下樓見到背脊結實挺拔的老人時，就有多低聲下氣。

 

　　七十歲的人了，一輩子與土地打交道，老妻走得早，所有子女在外不肯回來。等到流沙父母由愛生恨、因恨生厭、離婚分飛，把孩子踢回來給老人養──

　　流沙長這麼大，才第一次見到親爺爺──
 

　　眼神清亮，頭髮花白，陽光與汗水雋刻出歲月的痕跡，雙手全是厚厚的繭，整個人勁瘦有力，如同一頭豹子，彷彿隨時能抽出櫃子後的番刀上山打獵。

 

　　只不過在初見流沙時，這位精明能幹、脾氣卻稀奇古怪的老人眼神一閃，發出一聲冷嗤，轉頭就走。

 

　　顯然對他厭惡到了極點。

#0004_警告

　　兩個木碗、兩雙筷子、一杯小米酒、一杯水。

 

　　主食是鍋混著小米的白飯，還有一盤小炒肉絲，以及蒸熟的一屜胖芋頭。阿公不喜歡冷氣，連電扇都不愛用，只是打著蒲扇，不知道是用來驅趕煩躁還是熱氣。

 

　　一樓是石板屋，對比起三溫暖似的閣樓可以說涼爽無比。大門敞開，陽光傾瀉，門邊有一個插著百合花的粗陶罐，隨著熱風招展搖擺，散發馥郁的香氣。而左右的架子上陳列著李家先輩的「戰利品」：一顆顆做成標本的腦袋低垂地看著對坐在餐桌兩側的祖孫二人。

 

　　──讓人根本沒有半點食慾可言。

　　「吃吧。」阿公看也不看流沙一眼，像保持禮貌似地一抿唇，接著無聲地大口吃喝起來。偏偏他的用餐速度極快，連帶著流沙也跟著麻木地加緊動作。

 

　　之前流沙在城市精緻慣了，現在變成近乎粗魯直白的原型食物，加上那加劇精神緊張的用餐環境，讓他在海塞到最後，直接把自己噎得瞪眼，這才手忙腳亂地抄起桌上的水杯連灌四五口水。

 

　　大力嚥下，人勉強活過來，然後便是一陣乾嘔嗆咳。

 

　　但匆忙之際，不免噴濺出一些水漬與菜渣在桌上。因著陽光閃爍欲顯油亮，更襯得逆光而坐的李阿公臉色格外陰沉。

　　「少給我惹事。」只見他忽然放下筷子，啪的聲拍在了流沙的心上，帶起一陣急促的呼吸，「別跟亂七八糟的人來往，也不要隨便上山。」

 

　　流沙眼皮抽搐，總覺得李阿公意有所指。

 

　　可作為一個寄人籬下的新丁，他不敢像在家一樣說話放肆。只能默默低頭，避開李阿公的眼神。

 

　　「如果惹惱山神，給大家帶來麻煩……」李阿公看著那顏色偏淺、髮旋窩在左側的腦袋，深呼吸半晌，這才冷漠地說，「就給我滾出去！」

#0005_不服氣

　　老人確實不喜歡自己，脾氣也外露，但從未如此直言。

 

　　流沙聞言一愣，努力地瞇著眼睛抬頭。

 

　　淚水順著上挑的鳳眼掛著，要落不落。陽光因為李阿公側頭而順勢落在他的眼睫上，折射出金黃的色彩。

 

　　奪魄、神秘，也更讓人心驚。

 

　　「……你那是什麼眼神！」李阿公呼吸一窒，腦中有什麼畫面閃過，怒火更勝，接著忍不住揚聲罵：「沒家教！」

　　說完，也不管愣住的孫子，拍桌轉身大步就往門外走。當他路過在門外探頭探腦的兩隻鳥時，還惡狠狠地瞪了他們幾眼才揚長而去。

 

　　胖麻雀被嚇得直打嗝，本來想偷偷溜進去安慰流沙，卻讓老綠繡眼一個飛撲給壓在屁股下，幾經掙扎無果。他們默默看著少年木著臉抹去眼尾半乾的淚水，端起桌上的殘羹剩菜，進廚房將東西分別處理好後，還擰了抹布出來清理餐桌。

 

　　整個過程做得很熟練仔細，明明被如此傷人的話對待，流沙的背脊仍舊打得筆直。卻無端地，讓人從中察覺出一絲難掩的脆弱。

　　「不用安慰我。」忽然，少年微啞的嗓音響起，「我曉得他看到我，心情會不好。」

 

　　那你自己呢？──老綠繡眼忽然很想問。

 

　　「但反正臭老頭也趕不走我！」豈料，少年下一句卻讓鳥大栽跟頭，嗤笑地冷嘲，「了不起我們就耗著！看誰撐得久！」

 

　　路是他自己選的，當初既然決定除了錢什麼也不要，包含姓氏也一同拋棄──

 

　　流沙很清楚，自己必須要承擔的後果，會遠比想像中的重。

 

　　──但那又怎麼樣？他就是他自己。

 

　　以前怎麼過的，現在就怎麼過，將來更是怎麼過。

 

　　旁人的眼光又如何？是能當飯吃？還是會讓自己少塊肉？

 

　　「我流沙，決不認輸！」

#0006_窺探

　　老綠繡眼默默地鬆了口氣，不知道自己是該感到高興還是難過。

 

　　少年看上去似乎並未受到影響，但這或許是建立在早已對親人不再抱以期待的緣故。

 

　　雖然他對李阿公的態度也有些不尋常，可總歸不是因此喪失活下去的勇氣，就比什麼都好……

 

　　當初牠錯失了守護那個人的機會，現在可不能又毀了另一個。

　　「咳……那個……你要不要出去走走？」老綠繡眼想到流沙都來六和村一個禮拜了，卻始終沒離開過這間受到看守的屋子，「反正，老李現在出去了，也管不到你。」

 

　　聽到老綠繡眼這麼說，流沙要說不驚訝是不可能的。他本人貓嫌狗厭的屬性，從小到大就沒失靈過。也就這兩隻傻鳥從初見到現在，跟腦子搭錯線似的，即便被自己唬住，仍舊孜孜不倦地想親近自己。

 

　　「為什麼？」流沙這麼想，也這麼問：「我以為你們怕我。」

　　少年一點也不傻，相反地要比大家想得更敏感許多。

 

　　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地對你好，任何善意都是帶有目的的。如果不能從你身上咬下更肥的一口，誰也不會回頭多看你一眼。

 

　　「……你祖上積德行了吧！」老綠繡眼被一句話噎得直想翻白眼，對這個精明過頭的小屁孩煩得不行，「到底要不要出去？」

 

　　機會只有一次，李老頭可是個精明的獵人，對自己的獵物有著獨特的追蹤方式。流沙跟當年的小傻瓜一樣都太天真，對惡意一點兒警覺都沒有！

 

　　就怪自己這個做長輩的不忍心，看在故人的份上多照顧點，先把人帶出去都認認臉吧！

 

　　「當然要去。」流沙趁著兩隻鳥不注意，將之前在雜貨店買的折疊刀放到口袋，然後幾步上樓把背包拿下來，語調難掩雀躍地說：「走吧！」

　　然而，等他一腳踏出李阿公的小屋，卻總覺得芒刺在背──

 

　　彷彿有什麼東西，正在悄悄地窺探自己。

#0007_入山

　　午後的村子是相當寧靜的。

 

　　畢竟酷夏炎熱，知了嘶鳴更平添幾分焦躁，能窩在家裡的絕不出門，大門敞著，裡面的人躺在草蓆上睡得直打呼嚕。流沙探頭看了兩眼，對於被幾顆腦袋圍觀的睡法表示無法苟同。

 

　　「人家愛怎麼睡你管得著？」老綠繡眼嘲笑他少見多怪，「你還不如先擔心自己！」

 

　　「我說，你對我是不是太關心了點？」流沙別的不說，對生物的情緒感知尤其靈敏，「還是說……你曾經虧欠過我？」

 

　　老綠繡眼差點兒又一翅膀給他搧過去！

 

　　沒大沒小！怎麼說話的？

　　但他不捨得再揍人，只好給一旁笑得撲上撲下的胖麻雀一爪子。

 

　　胖麻雀：為啥受傷的總是我啾嚶？

 

　　「進山有注意事項，多的事情不要隨便做，知道不？」老綠繡眼發洩過一頓，再又蹦蹦跳跳地，從村口一棵不知何時被掏空一截的樹幹中拖出一盞破個角的陶杯、兩個充滿牙印的菸屁股和幾顆檳榔，銜到村口石板路旁的一塊相對平坦的石頭上。

 

　　他示意流沙倒一些水壺裡的蜂蜜水到陶杯中，而胖麻雀則是乖巧地把幾個小果子也一併放上去，蹦跳地後退，綠豆眼滿是期待地看向流沙手裡的水壺──

 

　　李阿公掏的野蜂蜜，那甜香味兒，勾得他肚子裡的饞蟲都要鑽出來了！

　　儀式並不多特別，據說是為了入山前請求許可，並與祖靈祈禱對話而做的簡化動作。一人兩鳥簡單地圍住石頭，由老綠繡眼領頭念禱詞，祈求這趟旅程順暢圓滿，接著又把蜂蜜水潑大半在樹叢中，剩下的給兩鳥分個乾淨，這就準備上路。

 

　　而流沙恍惚間感覺到，在自己做完祝禱的動作後，那令人肩膀沉重的窺探視線，似乎一下子就不見了？

【彩蛋】流沙人物設定集

姓名：流沙 

年齡：16

擅長：打架，讀書，可以和動物對話，製作草藥效果極佳，人行GPS，山神眷族血脈之力待開發

特色：病嬌 (原本更偏病態人設 / 劇透)，山神眷族的後裔，性格膽大妄為又恣意，估計正是中二發作時期

※備註：台灣理論上並沒有拋棄姓氏的說法，這邊安插金手指讓他可以 ^^